阿里十年之旅

秦辉

编者按：阿里巴巴的彭蕾在开讲之初，就急不可待地表明自己重庆人的身份，声称自己可不是“面容清秀，吴侬软语”的江南女子，此举倒更增添了她的可爱。而在中人网CEO何国玉等人的眼中，她还是一个非常感性的女强人。从事HR工作10年之久后转到业务部门工作，转型中的彭蕾，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精彩呢？


        阿里巴巴：是神还是魔？
       阿里巴巴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是什么成就阿里梦想？其实，阿里巴巴是一家很现实的公司，当然，它又是一家特别富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公司。现在外界对阿里巴巴也非常关注，我们的掌门人马云先生也非常有看点，确实很难把马云和阿里巴巴分开。当前，人们对阿里巴巴的评论走向两个极端——要么神化，要么妖魔化。
       外界评论说，阿里巴巴是个神话，是一个梦想驱动的公司，所有的员工都以公司为家，不知疲倦……种种这些在我看来是极端，也是误读。因为今天所有的公司里，都少不了累、工作与生活平衡、理想和现实矛盾的问题，以及管理能力不足、员工觉得付出没有得到认可、跳槽情绪和意向……总之，一般企业存在的问题阿里巴巴也会有。
       如果说阿里巴巴是一家有激情、有梦想的公司，我觉得说对一半，激情和梦想是一直存在的，但也确实存在着这样那样让人不太开心的事情。
       另一种极端，是把阿里巴巴妖魔化，最常见听到一个词就是“洗脑”。外界说阿里巴巴特别会给员工洗脑，员工进入企业之后，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知疲倦、不问回报、一门心思干活。
       其实，我们不过是在管理上坚持自己的价值观。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希望员工实现心灵和工作的平衡。又如，我讨厌“职场”这个词，一说到这个词，生活马上变得很无趣，工作也变的没有血肉和情感。也许这是我的一种偏执理解，但“职场”这个词真的不能把我们的工作环境全面、丰富而完整概括出来。其中缺失的元素是什么呢？职场，除了是一个职业活动场所之外，还应该是一个情感交汇的场所。
        我们可以算一下，我们的一生中，有多少时间是在工作的？我们和同事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比和自己父母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如果说你和同事一起工作的时候，感受不到自己心灵的成长，感受不到快乐和丰富，感受不到自我成就的喜悦，那么工作将变得特别痛苦。每天早上张开眼睛，想到又要和这些老面孔在一起，又要看上司的臭脸，还要面对一大堆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能有什么动力叫自己起床呢？
        所以，能不能有一些元素让我们的感受不一样呢？我们让“职场”变成“情场”。外界听到这个说法，就会觉得阿里巴巴特别怪。“工作就是工作，在工作中付出后拿到回报，然后获得评价，该怎么样盖棺定论、秋后算帐、奖赏惩罚，一笔一笔分分明明，这不就是工作吗？”没有人愿意关注情感上的归宿。
      还有一个常见的词就是“神神叨叨”。我们在10周年的时候，提出“打造员工幸福指数”这个概念，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呢？阿里巴巴隔一年做一次OES（组织成效）调查，最近的一次调查看得人忍无可忍，因为随着新员工年龄结构的变化，我们理解员工心理的能力已经很有限。我们想知道，所有在阿里巴巴工作的人，他的幸福是由什么元素组成的。其实，提出这个指数，有点自找麻烦，因为这必然是一个无解的命题，幸福感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是不丹，该国旅游资源丰富，但是游客门槛甚高、费用不菲，因为不丹国民不希望被打扰。不丹不仅拒绝发展旅游业，也不愿意找一些其他产业来大力发展，由于封闭，国民普遍比较贫穷，同时宗教信仰非常普遍。最幸福的国家和最幸福的企业之间，是否有互通的元素呢？从不丹的例子中，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幸福感是很主观的东西，所以，定一个指数相当是给自己上了套，但就算是无解，对阿里巴巴来讲，还是希望可以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得到一些启示和方向。
       下面的时间，我想尽量向各位同仁讲述我所知道的阿里巴巴。

       阿里巴巴的创业故事
      阿里巴巴的发展史就是中国进入信息经济时代的一个缩影，仅此而已。我们在创业过程当中经历了很多事情。
       1998年之前，我的职业还是老师，1998年跟着马云去北京创业，那时我们和对外经贸部有一个合作，建立国内贸易市场网站。由于事业是从无到有，而且得到对外经贸部的支持，我们成了少有的在当年成立、当年盈利的互联网公司。但1998年下半年，很多事情变得和互联网精神背道而驰。
       互联网应该是开放的、平等的、免费的，但当时的网站却无法帮助到广大中小企业，我们的网站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系统，照此走下去我们的前途在哪里？当年年底，马云坚定地带领我们退出了该合作项目，认定互联网一定是靠人气而不是靠关系做起来的。我们回到杭州重新创业。
        我们18个创始人一起来北京，也一起回了杭州。回到杭州，马云带着我们从零开始做了一个网站，定位于帮助中国中小企业成长，帮助他们生存。当时，一穷二白的马云说，这个网站不是我的，所以一开始你们每个人要拿出自己口袋里的钱。其实，对马云当时的梦想，我们都不甚懂，但我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拿出来钱。
       1999年2月份，他说我们要做一家中国人创办的最伟大的公司之一，我们都很茫然地看着他，觉得他在说大话。他家当时是家徒四壁，回去的时候是冬天，没有任何暖气，四面是空空的墙，只有几张破凳子。
       当一切真的要从零开始的时候，每个人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和迷茫。创业之初，每人每月有500块钱工资，保证大家最基本的生活费，我们在他家周围租便宜的农民房，骑自行车不能超过5分钟。当时他说的一段话成了日后阿里巴巴的文化，他说：“尽管今天我们什么也没有，但我们要先做一个约定——我们这群人只能做连长和排长，以后我们的军长、团长，要从外面请更厉害的人，带领我们往前走。”“我们这群人在一起，什么都可以吵，什么都可以争，关起门来拍桌子、砸板凳都可以，只是当我们在这个房间做好决定、走出房间之后就不能有异议，否则，组织的内耗就非常大。”
        他在第一天，就把游戏规则定好了，一直影响到现在阿里巴巴的价值观。
       规则订好了，大家就开始干活，那一年，我们经常有人在半夜一两点睡觉，因为太多事情需要从头做起。当时，阿里巴巴对于所有的客户都是人工服务，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的个人信箱给客户提供一对一的服务，每个客户的问题都要及时解决。我们的邮箱总是满满的，一封一封地回。工作条件很艰苦，有一天送盒饭的人来了，说怎么这地方还有一个黑网吧。不能怪他，试想一个30多平米的房子，摆了十几台电脑，人们一个个宿夜未醒的样子，活脱脱的一个黑网吧嘛。但是，对客户的用心是能得到回报的，阿里巴巴的贴心服务赢得了很多客户的信任。人工服务的方式也一直延续到现在，现在阿里巴巴网站上，最终端的回复都不是靠机器的智能系统。
        一起创业的18个同事，建立起了超越同事的感情，直到现在，大家碰到什么困难，还是自然而然的想到彼此。我们几乎每年都聚，以前是一个人，现在是拖家带口。
1999年，大家都处于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之下，但即便如此也有快乐。而且，因为艰苦，快乐越发显得珍贵和清晰。工作累了，大家最大的娱乐就是打牌。那一年夏天的杭州老是停电，一停电我们就把桌子、板凳拖在一起开始打牌。边打牌边说笑调侃。“我昨天输十万股票给你，你赢了20万”；“早上在巴黎带玫瑰园和白色露台的豪宅里吃早饭，中午就去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晚上就到了东京。当你踏上快速列车的时候，你会觉得曾经的梦想变成了一场恶梦，再也不想要过那样的生活，在家里喝一碗小米粥才是最幸福的。”……诸如此类，天马行空地聊，特别开心。
        当时物质条件很差，我们为了让房间干净一点，铺了个20块钱的化纤地毯，一到夏天就受不了，因为有些男士脱了鞋，味道很大，有的VC【venture capital（风险资金）】来看，差一点没晕过去，但我们自己一点不觉得。
       1999年7月份的时候，公司有点捉襟见肘，每人500元的工资都几乎发不出来。当时有一家VC是新加坡的公司，过来和我们谈合作。我一点不懂谈的内容是什么，只知道公司账上没有钱了。那个合作很诱人，我听到有几百万美金，但只听得马云说：“大卫，对不起，我们不能接受这么早放弃我们的控制权。”我灰溜溜地回来，有点心灰意冷，还为了把伙食费省一点（伙食标准从5块降到3块），买的食物不卫生，当天晚上就有人扛不住了，只好到小诊所里挂盐水，之后好几天大家的骨头都是软的，即便如此，我们这群人的战斗力丝毫没受影响。当时还心想，如果阿里巴巴不成功，我们就去开个馄饨店，肯定也是人缘特好的馄饨店，客户方面一点不操心。
       每到周末，大家就集体放松，去一个网站打游戏。马云最喜欢四国大战，在联众上面有排名，从班长、连长、营长一路上去。但是他的水平非常差，只是个排长，没有机会和高手过招。后来有一次机会，他欢天喜地找到鲍岳桥（编者注：现为北京联众总裁）开后门，拿到一个团长的ID后，他一下子从排长到了团长，第二天我们问他战绩如何，他非常郁闷地说：“我成为团长以后，各路诸侯纷纷请战，我就挑了几个高手，结果被对方搞得稀里哗啦，最后还被那个人说‘这个团长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群众的眼光果然是雪亮的”。
        阿里巴巴的创业之路十分曲折，作为一个新兴行业，在中国改革开放只有30年的国土上，还是有很神奇的东西存在。今天，中国互联网还是有非常光明的前景，一方面受益于中国经济的迅速发展，另一方面，客观来讲也受益于中国人数的优势。马云有句名言：“中国的互联网发展肯定会超过美国，美国人现在生孩子都来不及，中国的网民数马上要超5亿了。”和其他行业的市场一样，中国整个内需市场还没有完全激发出来，还有下一代移动互联网等等都蓄势待发。
       我讲的是一个历史的阿里巴巴，今天大家会觉得阿里巴巴这一群人很幸运，对于这一点我们从来没有否认过，我们都觉得自己是特别幸运的。当时还是一群无知的小孩一般，是无意识地进入了这个行业、做了这件事情，又不小心在这个过程当中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波折，又很幸运地渡过了这些波折。到今天，它的很多发展局面已经超乎我们的想象。
       前段时间，一些淘宝卖家在淘宝网办公楼前面举着横幅抗议、示威、静坐。为此，淘宝专门设立了一个接待区，接待全国中小卖家对淘宝的不满和投诉。为什么这么多企业为一家公司抗议示威？因为有太多人的生存依赖于淘宝网，而淘宝网不仅是为自己的经营业绩负责，更是为很大企业订立商业规则、为他们的生存而负责。淘宝调整一点规则，很多人的饭碗可能被敲掉一半，很多人会不满，很多社会问题会出现。有时候我会感慨，一家公司会为那么多企业的存在而存在，为那么多人的生存而生存，所以，我们要为很多人负责，我们不能像游击队一样，我们成熟了，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