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R的专业与关系之争（一）

范范

（一）来自总部HR高级经理的电话
今天是8月11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接到总部Lucy的电话。
Lucy在电话里说，“Eric，我准备离开公司了，估计过一个星期公司会公布，8月31日是我的Last Day.我提前跟几个区域HR经理说一下，以便你们有个思想准备。”
我虽然早一个月听一个同事私下跟我说过Lucy可能离职，但当Lucy真正来电话亲自告诉我们的时候，感觉还是不大好受。
作为HR的敏感和反应似乎此时都消失了，我本能地说了一句，“Lucy,你一直以来是我们区域HR经理心目中最专业的HR管理，听到这个消息真有点舍不得。”
Lucy说，“有聚有散也是正常的，我到另一家总部在上海的外资公司里担任HR负责人。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工作的帮助和支持。”
Lucy任何时候说话显得都是那么职业，就连在道别的时候，似乎还感觉是严肃工作的味道，我只好说，“Lucy,非常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的指导和帮助，祝你在新的公司取得更好的发展。”
和Lucy又聊了一会挂了电话，Lucy留下了她新的电话和私人邮箱。挂下电话后，心里有点堵得慌.
Lucy是公司最早的HR，她在世界500强的前50位的一家外资公司上海总部人力资源部工作多年，组建了公司的人力资源体系。所有公司的人，无论是否喜欢她的做事方式，但大家都认为她在人力资源管理上非常专业。她为什么辞职了呢？
从发挥HR专业角度说，她新的工作机会确实比现在好。但很少一个人仅仅会因为外面的机会而离开现在的公司，是不是有什么现在公司内部的东西促使她离开公司？为什么一个专业的HR会离开公司？为什么她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下班很久了，还在想这个问题，心里很烦。这时候，行政部经理Andy笑嘻嘻过来跟我说，“兄弟，在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走，咱们兄弟几个去酒吧喝一杯，顺便看看奥*&运会。在家看老婆烦啊。”
“好啊！走！”我和Andy一起出了公司。原来中国队已经获得8块金牌了，举重的运动员又为国争光了。
我们一起举杯祝贺，我在想，我们是真的在祝贺，还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我又在想Lucy的事情……

（二）讲规则还是讲人情
今天早上很早就醒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008年8月12日,6:20。
头有点痛，可能是昨天喝多了一点，办公室主任Andy总有办法让人喝酒，先不提别的理由，就是说中国队拿了第9块金牌也能成为他让我们喝酒的理由，还有CCTV-5将拿银牌的朱启南评为今日之星也成为喝酒的理由，朱启南是温州人，温州是浙江的，而我们在浙江也要成为喝酒的理由……
还好昨天比较清醒，没有打破我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则，只要在杭州，晚上再晚我要在12：00前回家。昨天找了个理由在11:30就离开了南山路的酒吧，Andy他们还在酒吧里喝酒，还和不认识的另一着女孩子喝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认为一个人过了12：00还不回家是不好的，便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则如此。
我住在城西，上班在市中心的庆春路上。今天时间还早，但心情依旧有点烦闷，便叫出租车师傅从西湖边的北山路走。杭州就是这样一个好地方，在心烦的时候，看看西湖，心情就会好一点，人也会安静一点。
北山路上车还不多，旁边的荷花正在盛开，粉红的花朵在碧绿的荷叶的陪衬下异常娇艳，晨雾中可以隐约看到白堤和断桥，一轮刚跃出杭州城市地平线的太阳仿佛贴住白堤，要是带了相机就好了，真是一幅人间天堂的美景。偶尔遇到几个早锻炼的老人在打太极拳，还有一个老外在湖边跑步。
我曾经跟自己说过好多次尽量不要打出租车，但凡是早上心情不好或者赶时间或者想看西湖都会打车，原来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则也自己经常打破。人就是奇怪，有的规则怎么也不打破，有的规则基本没用。
到了公司，做好了一天的工作安排，有几个人上午要面试，Check了E-mail，答复了一些要回复的。做完这些，发现才刚刚9:10，我到茶水间倒了杯水，路过Andy的房间时发现他还没有上班，我去看了看公司的打卡记录，Andy竟然在8:59打卡了。行政部的总经理秘书Mary已经来了，正在座位上吃早餐，煎饺蘸醋，正吃的津津有味，一股醋味飘出。不用说，是Mary代打的，Mary经常掐着时间到公司，一分钟都不浪费，Mary的卡经常是8:59。偶尔Mary迟到了，他的领导Andy会帮她打卡，或者帮她应付领导，比方说感冒啦等等，Mary每个月都会“感冒”一两次、摔倒1次，清晨因公外出3次。
Mary很维护她领导 Andy的面子，到处都说Andy是个好领导，Andy也对Mary很放手，几乎不管，偶尔还帮忙报一点加班费。因为和Andy熟，就因为打卡这样的事情反脸好象也不好。有一次和Andy喝酒的时候侧面提了一下，Andy的意思是这是小事，小事要给下属一点恩惠，下属才会帮你工作。在Andy的脑子里，工作靠关系，靠人情，制度也是人做出来的，靠人去执行的，干吗那么和自己过去呢，反正下属可以把事情做完，迟到一会，多给点加班费也无所谓。
什么时候讲规则，什么时候讲人情？有时候也让人有些矛盾。
我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想起了总部的高级人力资源经理Lucy，要是Lucy来管这件事，她一定不会算了的。记得当初在招Andy的时候，她曾经和分公司的总经理有很大的分歧。我在电脑里查了一下Andy的面试记录，Lucy的评价真准啊，她怎么可能通过1个小时的面谈可以看出这么多东西？
……
“Eric,面试财务专员的候选人已经到了，在一号洽谈室”招聘专员Susan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开始了
一天的工作……
      
（三）录用是HR决定还是直接老板决定
昨天，和财务部主管Tom面试了5个候选人，将焦点集中到3个候选人身上，我们的意见有一点不同，老板出差今天还没有回杭州，先把这个事情放一放。
提到面试，不得不佩服总部的Lucy，当时浙江分公司起步的时候，她来浙江面试前几批员工，包括我、行政部经理Andy、财务部经理Tom，还有其他部门经理和骨干员工。
印象非常深刻的是在Andy的录用上，Lucy和分公司的老板的意见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分公司老板通过种种熟人关系从其他公司将Andy找来，看中Andy熟悉浙江的经营环境，与外部关系维护得很好，并且也对行政工作熟悉；而Lucy面谈后认为从Andy的过往经历，以及Andy在面谈中所表现的思路，在思维的职业和专业化上有问题，另外，现在还不够担任一个部门经理。
记得当时的争论很激烈，分公司老板还不想得罪Lucy，因为当时Lucy直接向CEO汇报，分公司老板说，“Lucy，你非常专业，看人很准，我也赞同你的观点。但是目前浙江的任务很重，工作不等人啊，我这里很多前期工作正需要这么一个熟悉浙江环境的人来做，你看我们都是外地人，没有Andy这样一个人我们工作难度很大。你就体谅体谅，放一马吧。”
没想到Lucy根本不让步，说，“Andy的以往工作经历仅在行政上，他在回答开放式提问时重点谈的只是行政的具体细节和搞关系，这说明他还不具备从一个经理层面的思维，另外，从他的表述中，发现他的特点是搞关系，但并不是职业的公关。如果Andy进来解决目前2、3个月的问题，但以后管理上不去，吃亏的还是公司。”
分公司老板看Lucy一点面子不给，便说，“当时来筹建浙江公司的时候，总裁可是给了时间限制的，必须在6个月内完成任务，如果人进不来，到时完不成任务总裁怪罪下来不好弄。”
分公司老板已经亮出了CEO的命令作为尚方宝剑，但Lucy说，“我从一个HR的角度也是为公司好，把关严一点对我个人没什么好处，而从职业道德角度我必须这么做。”
分公司老板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压着火说，“Lucy，你真的很职业，要不Andy这个人我们先放一放，先讨论其他人吧。”
我在旁边听着，仿佛觉得老板的第二句“你真的很职业”并没有夸奖的味道。老板没有当场发作，把这个矛盾暂时放了一放。这也是一种管理的艺术，谈判有时候僵持也需要放一放。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和Lucy都跟CEO通过电话，后来的结果是Andy还是进来了，但刚进来的职位不是经理，至于经理职位，那是后来提拔的，至于怎么提拔的，这是后面的故事。
会不会Lucy在招聘过程中坚持自己的原则得罪了很多老板而需要离职呢？这个说不好。但作为HR，不得不思考的问题是，录用一个员工到底是HR说了算，还是用人老板说了算？用考虑眼前急要干的事，还是考虑长远的事？是急着找一个差不多的还是宁缺勿滥慢慢找？
看着手中的这几个财务专员候选人的简历，想到和财务部经理Tom的一点分歧，老板回杭州前我是不是应该和他统一一下意见呢？

（四）应酬与工作能分开吗?
今天中午,中国队已经拿了18块金牌了.在普通员工关注奥（）运的时候，老板还在出差忙碌。上午老板的秘书Mary说，老板要推迟回杭州了，在从温州出差后，临时要到台州去。和老板联系后，知道台州的总经理Hans出了点问题，有些事情在要挟公司。老板很可能要到下周回了，财务专员的事情先放一放。Hans出问题是大事，我们得想好应对措施，具体什么情况先了解清楚再看。
老板也不容易，大家都在看奥（）运，他却不得不奔波，还得处理这种临时突发问题。台州的事情到底怎么样，心里非常忐忑不安，就象昨天看中国女排与巴西女排的比赛一样……, 中午客户服务部的经理Jacky找我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他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好象对他部门的一个员工不满意，有点想换掉。我没有直接表态，说大家都再考虑一下。现在事情一件一件的接着来，吃饭也不是简单的吃饭。
我想起来当时总公司高级HR经理Lucy来杭州招聘的时候，老板请她到楼外楼吃饭，请吃饭的一方希望通过吃饭能拉近关系，帮助请吃饭的一方，而Lucy并不领情，吃饭是吃饭，工作是工作。
那天Lucy来招聘Andy那次，晚上面试工作到7:00，开完面试评估会到晚上8：00了，本来想回酒店休息的，但分公司老总说，Lucy，今天已经在楼外楼订好了便餐，不去浪费了，去顺便看看西湖风景也不错。
分公司老总还说，公司找到Lucy真是幸运啊，这么敬业的总公司领导，因工作废寝忘食。Eric,你要好好跟领导学学。
我连忙说，是，一定向领导学习。
Lucy看看老总，看看我，很努力地微笑了一下，说，还是回酒店吧，明天上午还要去武汉分公司。
老总过来拉住Lucy,不要客气了，总是要吃饭的，去吃完饭就马上回来，不影响你休息。来来……拉着Lucy走进了电梯。
我们一行人到楼外楼已经8:30了，一些服务员都要下班了。老总带着Lucy和我们到临湖的一个包厢，Andy竟然也在里面。原来是老总叫Andy先来安排的，Andy做接待绝对是一流的。可是Andy当时还没有通过最终的面试。Lucy 看到了Andy，也不好说什么。看来老总请吃饭不是简单的便饭，桌子上满满当当，都是杭州名菜。老总可能希望好好招待Lucy，希望Lucy多放几个人通过面试，让Andy来，也想让Andy表现一下，希望Lucy能让他通过。
Andy问老总喝点什么，老总说红酒，祝贺我们第一批创业者到位了。
老总问Lucy喝点什么，Lucy说茶水就可以了。老总劝了几次，Lucy就不喝酒。老总跟服务员说，拿点酸奶，再来一扎现扎黄瓜汁，让Lucy自己选。Lucy倒了杯酸奶。
老总一个个人问过来，大家喝什么。老板的服务意识真好啊，大家都是红酒，因为老板的杯子里是红酒。
老板问我喝什么，我看老板的杯子里是红酒，Lucy的杯子里是酸奶，就说第一杯喝一点红酒一起祝贺一下，酒量有限，接下来喝酸奶。喝酒和喝饮料也很有意思，当大家都喝酒的时候，你不喝酒就显得另类，但今天Lucy不喝，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孤单地和酸奶。我只好折中，有时候，在很多问题上，作为区域HRM，需要兼顾总部的政策和当地的实际情况，做起事情来需要协调。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老总主导谈话，Lucy话不多，说几句也是夸夸菜不错，西湖的夜景不错。不过有一段，Lucy用酸奶回敬大家酒，当给我敬的时候，她对老总说，Erici是总公司人力资源部在浙江地区的代表，所有浙江的员工录用都需经过Eric的面试，Eric代表总部负责处理浙江人力资源事务。老板连声说是，说一定，并夸了一下我的工作。
直到饭局结束，Lucy不提其他关于工作的事情，也没有给Andy回敬酒。她唯一说的与工作有关的事情是关于我代表总部处理浙江事务的事情。后来，老总确实一直让所有的人经过我面试，也比较尊重我的意见，或许与Lucy这次在饭桌的讲话有关。
Lucy可以在饭局上不谈工作，要谈也谈有利于HR威信的事情，那么，客户服务部经理Jacky中午吃饭说要换员工的事情怎么处理呢？加上台州的事情，最近的事情真多啊……

陆文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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