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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应该是被爱的,如果我不喜欢灰色,而别人喜欢了,我应该感谢他替我完成了这件事。如果我不爱你了,有别人爱了你,那也是好的。”——夜久
恋人,我年少的恋人啊。
我在听一首歌,背景是夜里的大雨,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夜,我会被一首歌一段词煽起关于你的情绪,冲出独自一人居住的公寓被大雨冲刷。
可是你呢,我年少的恋人啊。
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的人有各自不同的苦难,苦难是上帝的恩予,但人生来向往快乐而贪图眼前。谁说不是呢?或许忍了今日的贪杯,明日的雨水会浇灌出更好的稻谷酿出更加馥郁的酒,可是什么时候饮的不都是快乐么?而啃了一生粗粮,是不是还有灵敏的味觉去品尝甘醴呢?我提出这歪理,愚蠢而肤浅,只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思想是件痛苦的事情,愚蠢的人最快乐。
我有什么好痛苦的呢?学习顺利少有压力,成绩尚可位居前列,没有疾病没有变故,可是我突然觉得疲乏,从肩胛骨如同翅膀般刺出的瘫软推将着我在这小镇难得宁静的雨水中缓慢绕圈。文字无法拯救我,音乐无法鼓舞我。我如同一碗无法被塑形的酸奶,不明由来的菌类包围了我,黑夜是我们共同的培养基,它们分解着我,又欢欣地把我代谢成另一种物质。我被庞大的寂静抽成一个白色的真空的壳,没有青色的鸟喙要从里面啄破它。
我年轻的恋人,你懂么?
与楼道灯做一笔交易,我交付声音,它便报以光明。
我说“爱”,它亮起来;我说“去”,它亮起来;即使我不耐烦地拍手跺脚,它也心甘情愿地给我光明。
世界上有没有这样的感情呢?
日子过得这样快。
高中的最后五十天,秒针走动亦如同绞刑架的摇晃声,脖颈被勒住无法呼吸,足尖够不到地面,这么看来也似高速的飞行。
一小时的六十个分格,恨不能在每个分格都排满日程。学校满眼花开得正好,紫藤萝下桃花映红,如瀑布与云霞,却只让人想到,待花谢了,我便该走了。
我从未这样看轻过离别,仿佛它是我人生中最司空见惯的一部分,同行是一条路,分别也是一条路,既然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终点,或许我生而定离。
最知己的朋友们,要么与我有着同样飞离的原始本能,要么是安静的巢,随时等待我携着金橄榄或满身伤痕归来。
我亲爱的恋人,你愿意成为风吗?
因不能让自己失望于自己所以不能自负,因要时时抬眼望着未来所以不能自卑,因高考当前不能分心所以不能自纵,因人生路还很长才开了一个头所以不配自扰。
看似没有人格的缺点,却是最大的破绽。一颗心完整地悬在澄明的半空,任凭怎样的虫豸都可以来咬一口。原来蒙昧才是最好的盾牌。
亲爱的,我不曾求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你知道我真正要什么。
亲爱的,我们都活在这世界上,磨难很长,人生很短。出生是磨难,成长是磨难,衰老是磨难,疾病是磨难,死亡是磨难,叫人不得不贪图每一点当下的快乐,即使这快乐可能既廉价又低俗,可毕竟是能让人忘记磨难当头的快乐。
不断地有所追求,不断地有所获得和失去。在这新陈代谢中,我们逐渐改头换面着。人生终究要比作一条路,蜕满了我们上一刻苍白的壳,若我怀念,回忆旧日的你我,不过是在手中握了一把我们已寒的尸骨。那不是你,也不是我。
那是什么呢?
亲爱的,我曾把你当做灯塔,多么幼稚,谁不是漫无目的地的航船呢?一个人迷路与两个人一起迷路却谁也不能给谁指引,有什么区别呢?既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沉没前抵程,那么有了你或许我就少了一份漫无目的的自由。
人类终究自私,我既不打算把回忆都还给你,又不打算在现实中不求回报地守望你。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应该是被爱的,如果我不喜欢灰色,而别人喜欢了,我应该感谢他替我完成了这件事。如果我不爱你了,有别人爱了你,那也是好的。
我亲爱的恋人,年轻的时候我们多愚蠢。不顾一切想要寻求光和热,点燃自己还要点燃对方,以伤害作为爱的证明,却又受不了火焰的灼热疼痛。我们根本不懂爱,现在依然不懂,时间不见得会教给我们智慧,却会让我们怀念无知的美好。
我们相遇,彼此折磨,伤口如同交汇的十字,生命中一场温柔而黑白的梦。
最难得而可贵的,是经过。
一场苦厄后,五蕴皆空。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
我亲爱的恋人,待我们各自跋山涉水后,若再相逢,请目不斜视,从我身旁走过,你的头发白得如同珍珠抽成的丝,让我知道你是我一场睡眠中最好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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